動畫導演楊詠亘談〈爸爸的房間〉電影解析

文：鄒佳穎

什麼是動畫？

「大人都看電影啦，小孩子才看動畫。」「動畫是電影嗎？」如果你有這樣的疑問的話，那太好了！「影像教育創新實驗室」第二堂課邀請到動畫導演楊詠亘（以下簡稱講師）帶大家認識什麼是動畫電影，並對這次要發想課堂活動的其中一部動畫片〈爸爸的房間〉做電影解析，從動畫的表現方式和內容題材討論。

首先講師簡單介紹了動畫的類型及動畫的製作方式，舉例大家熟悉的皮克斯動畫屬於電腦動畫，而〈爸爸的房間〉屬於平面手繪動畫，兩者都是在虛擬空間（紙張、電腦）建構世界觀；不過也有在實體空間利用實體景物拍攝製作的動畫。動畫和真人電影最大的不同之處是被攝者非活體，或是說被攝者的狀態非似活體。會有此曖昧一說是因為真人動畫雖然是以真人為被攝者，但被攝者是以偶的方式呈現，所以和真人電影仍有別。在紙張上的虛擬空間，手繪動畫的深度由畫本身所構成，不如實體物會受三維空間限制，因此講師認為動畫不論從世界觀到生命的建立都是無中生有更為浪漫。

動畫的特色—線條之重要是為帶來空間的模糊性

因為〈爸爸的房間〉是單色系的平面手繪動畫，缺少3D立體及色彩資訊，使得線條在動畫中的角色相當重要，能夠詮釋的彈性與空間也非常廣。而線條產生的空間模糊性，無論在視覺效果、內容的隱喻表達都能有更好的呈現。接著導演以德國動畫導演Raimund Krumme的作品Crossroads為例，說明角色和線條是如何將空間構築成的，而空間的意義也會隨著角色人物表演改變，觀者便能從中感受到動畫的空間世界。

平面手繪動畫以簡單線條表達空間為特色，在角色表演賦予空間意義的同時，空間的模糊性也幫助表演本身，因為適時的省去背景細節，讓觀者更能聚焦在角色與表演。例如動畫中背景物件不見了，並不影響畫面的理解，但在真人電影中，若是有背景物件消失，可能就會產生疑問，甚至懷疑電影是否有偷工減料。那這是為什麼呢？導演提到因為背景物件的消失凸顯了畫面的張力，讓觀者的目光集中於角色之間的關係，也就自然而然能接受且仍然可以理解該畫面。

此外，物件的省略作為一種視覺上語言的呈現，以主角參加婚禮為例，畫面的下半部充滿只有雙手拍手而沒有完整形體的人，但其實不需要完全畫出人的整體，觀者也能理解是賓客拍手，甚至是用力拍手的意思。如此，細節的省去，超現實化、誇張了情感的表達，反而更輕易地傳遞強烈情感，能與實際畫出賓客的笑容達到一樣效果。

動畫的表現手法—以轉場代替剪接

剪接是一個畫面與另一個畫面的銜接，而動畫的轉場指的是畫面漸變（形變）的過程，可能是顏色、形狀上的漸變。以形狀轉變至另一形狀是動畫常見的手法，場與場之間幾乎是無縫順接著的畫面，視覺呈現上會感覺很流暢。〈爸爸的房間〉採單色線條創作，因此能有多重詮釋空間，當場景改變意義會跟著改變。以動畫中出現的畫面為例，爸爸等待公車的畫面轉場至主角女兒的書桌，可以看到街燈和其燈光形變轉成桌燈的燈光，右方的公車貼合地面形變成書桌上的書堆。線條幾乎是一樣的但場景悄悄轉換了，流動性和連續性的轉場在〈爸爸的房間〉中頻繁運用，轉場不只是視覺效果，之間的連結意義也能夠幫助敘事推展。

將抽象情感視覺化、具象化

與其說〈爸爸的房間〉是一部記憶記時的影片，講師認為更像是主角心情的情緒紀錄。接著對大家提問關於主角的房間大小的看法，有些人覺得房間很大，有些人則不認為。對此講師說到其實兩者皆對，因為空間不斷在改變，而以寫實空間而言，房間如同一般大小的房間有書桌、衣櫃，但在爸爸進入女兒的房間後，呈現的空間感卻更大了？試著以心情的空間設想，女兒身處灰暗的房間，唯一的光線是從門縫透進的光源，光線一端是縮在角落的女兒，延伸到門縫處另一端的是即將爭吵的父母，以房間大小呈現出女兒心理上的距離，將抽象情感具象化。片中也有需多場景是主角的心理空間與實體空間（房間）的交錯融合，像是主角穿著高跟鞋從玄關走出（寫實），而高跟鞋的型態由幾隻手組成，就如同心理層面的過往羈絆、創傷陰影牽絆著主角的腳部（非寫實）。透過寫實與非寫實空間的交流，將情感視覺化、聽覺化、觸覺化，觀者能體會到動畫情緒的表達，遊走在虛擬和實體的空間。

你留意到了嗎？藏在〈爸爸的房間〉的秘密

對於主角與箱子的關係，紙箱存在重要意義。講師說到有一幕是主角是圍繞著箱子成長，代表箱子在他生命中是無法忽視的存在。於主角兒時紙箱較大，主角長大後的紙箱相較較小，進而推測箱子大小與主角成長的關係。我們似乎可以從箱子的不同狀態感受到主角心理狀態的變化。大家也試著想想箱子裡裝了些什麼？是黑糊糊正在吵架的爸媽？是許許多多的男性人偶？放進箱子中的東西都代表著什麼意義？

還記得影片開頭在工地的男性工人們嗎？透過主角對男性工人們的反應，暗示接下來男性角色在片中的人物刻畫。動畫中的男性不同於其他人物及物件的線條，以虛線或黑影描繪男性形體，甚至直接以陽具形狀表現男性。講師希望大家可以從影片裡對於男性形象的呈現來討論，看導演如何暗示觀眾主角對於父親、男性的感受。

究竟〈爸爸的房間〉代表了什麼？以最淺顯易懂的方式解讀，講師提出第一個象徵，『家』的概念。『親人』、『關係』、『回憶』也有老師接著回應，都是主角對於父親的情感。最後講師分享了一個有趣的論點，也許主角封印在箱子裡的是『她自己』，雖然在片中主角將許多和爸爸有關的東西都封進箱子裡，但是真的只封印了爸爸嗎？是不是把與爸爸的記憶封印的同時，也將自己封印了？當一個人有意識地在隱藏一件物品（事件）時，代表著自己能夠感受到其存在，因此某方面而言，也將一部分的自己封印進箱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