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師：史惟筑與影像教育創新實驗室團隊｜撰稿：林辰潔｜編輯：郭瑀
透過不同的媒介去思考「電影是什麼？」
「電影是什麼？」
這個看似基本的問題，其實可以很複雜地開展出很多面向。史惟筑老師回到電影史裡，去看電影的細節，並與當代對話。我們可以從其中感受到豐富的電影語言，並討論那些早在電影發生之前，就已經被嘗試過的事。
史惟筑老師分享道，自己以前有個不好的習慣，會先入為主比較「電影」與「電視」的優劣之分，可是當我們越了解電視的歷史，便能理解電視在出生時具有的強烈特色，在「電影」與「電視」之間更沒有所謂優劣之分。
那我們可以從那些思考角度切入呢？
了解一個媒介，從它的歷史講起
「這個時期的創作者、導演、電視從業人員、影評人，他們是如何去思考電視、去看待電視的發展？從他們的思考與談話，我們是不是可以抓到一些電視發展初期幾個很重要的特質？而這些特質，至今還存在我們的電視影像中。」
我們還能從哪些面向角度去感受這「電影」還是「電視」？
西歐電視發展簡史
課程一開始，老師特別強調：「電視與電影，最早出現於世不等於它誕生的那一天喔，是經過一群在世界各國從事技術與科學研究的人，才成就我們現今對於電視或電影這個概念的理解。」
最早的淵源來自約翰．羅傑．貝爾德(John Logie Baird)，經過多年努力發明名為Televisor的電視機，在1928年在皇家科學院展示(註1)，從倫敦傳送影像訊號到紐約，而這個影像其實是一個很小、很模糊，如同兩個十元硬幣一樣大的人像畫面，但在當時，是一個很重要的創舉。
註1：約翰．羅傑．貝爾德公開展演Televisor的畫面：https://youtu.be/CunHN3S2rc8
「當時的美國和德國，有很多人在思考如何傳遞影像，不過其實對於電視發展史來說，英國是發展最悠久且最完整的。」
雖然不小心說溜嘴，惟筑老師還是出題給老師們猜猜看：1936年首先發展出穩定提供高畫質影像(註2)的電視台是哪一家？大家一頭霧水之餘，聽到有老師回答BBC。沒錯，就是英國廣播公司電視（British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反觀台灣的電視普及時代，大約是70年代末到80年代，然而放眼望去，電視的發展史，竟然在20年代就已經發生，且30年代就已經有電視台每天播出節目了。
史惟筑老師帶著我們發現，在BBC電視的開播畫面中，一位女明星可愛地歌唱著”by the magic rays of light~ that bring television to you~”同時也成為了世界上第一首與電視有關的歌曲(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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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2：高畫質影像：由405條訊號線組成
註3：第一首跟電視相關的歌：Opening Night: November 1936 – History of the BBC
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浪費時間方式
另一位成就電視發展的重要人物，建立EMI系統的以薩克．蕭伯格（Isaac Jacob Schoenberg）曾說過：「親愛的男士們，你們發明了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浪費時間方式。好好運用！」發現原來以前的人早已預知了我們現今藉由看電視來殺時間、浪費時間，揭露人們與媒體的相處方式。
電視的特質？語言？
透過上述諸多歷史的例子，惟筑老師引導老師們思考自己對於電視的特質有什麼樣的感受與想法。
「即時性」、「穩定」、「固定鏡頭」、「實況轉播」、「現場」、「傳遞現象」，留言區此起彼落地浮現出老師們的想法，大家開始慢慢觀察到電視的特質及語言。
在接下來的小影片中(註4)，惟筑老師為大家翻譯，法國女主持人仔細介紹電視傳播的方法(註5)，並站在兩台攝影機前面說：「為了要跟電影的剪接一樣，我們會使用兩台攝影機，同時拍攝、紀錄畫面。一台拍到我的腳，另外一台拍特寫鏡頭。」影片裡頭，我們可以看到在拍攝影像時，這些技術人員會校正影像的聲音與畫面，刪除不好的片段。在這短暫的影片中，讓我們領悟：「電視的發明基礎，是如何影響後來觀者觀看畫面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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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4：A quoi ressemblait la télé avant Netflix ? | Archive INA：https://youtu.be/yvNLc0bfJxc
註5：畫面如何從電視台、到艾菲爾鐵塔（電視訊號發射器）、到各個家庭的電視機
想想看，當時還沒出現可以錄製電子訊號影像的技術（要到50年代才有），加冕典禮、奧運轉播等直播的畫面，轉播完就沒有了，那直播結束後的畫面是如何被保存下來的呢？
其實有兩種保存方式：
1. 直播時，用膠捲攝影機拍下來，再放到電視機前面翻拍，保存下來。
2. 用膠捲攝影機先預錄拍攝下來，再由電視台播出去。
30年代的人們拍攝戲劇節目的時候，為了要讓作品有流暢性且不中斷，BBC在攝影棚的空間裡佈置了很多的場景，為了方便攝影機拍攝、移動，讓影像一直傳送出去，為了避免節目不中斷，逐漸發展至利用更多台攝影機在現場進行拍攝。
電影跟劇場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電視的從業人員為思考如何讓電視、電影和劇場之間展現出獨特性，然而在30年代末期的英國、德國與美國，發展出與劇場不同、具原創性的美學–「insert」（穿插）這個方法。
方法是使用一台攝影機先行畫面的預錄，用以作為在影像直播時的緩衝，在產生空檔時，將預錄好的畫面「insert」（穿插）進畫面的縫隙中，讓影像得以不中斷、讓故事持續發展。
但是預錄的畫面與直播的畫面之間具有明顯的質地上的差別，惟筑老師進而介紹到法國著名電影評論家安德烈·巴贊（André Bazin），他曾說道「電視不是電影」，提醒我們不要用電影的標準去檢視電視。巴贊談到自己喜歡觀察電視的畫面，嘗試分辨出穿插畫面的片段，當觀察不出來時就代表導演的技術已經趨於成熟了，巴贊也藉以證明了電視具有連續性的特質，但是必須要當觀眾相信時，這個連續性才會成立。
史惟筑老師另外向大家介紹，法國前衛電影導演馬歇爾．萊比耶（Marcel L’Herbier），如果你是喜歡電影的人，千萬不要錯過他的片，例如《無情的女人》（L’Inhumaine），是為了與劇場、攝影、繪畫競逐一個藝術的合法身分的前衛運動其中的代表作品。
這位導演很特別的是，他其實也很喜歡拍通俗劇，並在此片種中，創造了新的電影語言。
「在他的世界裡，沒有所謂藝術電影與商業電影的區別，也沒有電視跟電影在文化階級上的差異。」
馬歇爾在50年代時決定要去法國電視台拍電視，他相信電視有屬於自己的藝術，並稱之為「電視電影藝術」，強調電視這項藝術並非劇場或電影的延續，而是匯聚了劇場與電影的美德。而其中的「美德」，指的即是前文所提及的穿插畫面（insert），當影片一開始播放就沒有辦法暫停，所謂「連續性」、「無法回復」的概念。
歷史小總結
從歷史的角度去看，電視與電影的差別，在於對時間連續性的不同詮釋。電影的連續性重新建構時間；而電視的邏輯強調轉播或同步在場的概念。透過惟筑老師整理的影片與介紹，讓老師們透過歷史發展與當代對話，了解電視的特質與電視的語言。
電視電影擂台開始！
-ROUND 1-
為了讓大家體驗區分電視與電影的過程，惟筑老師帶領老師們玩一個小遊戲，精選出的4個影片例子，在不告知片名的前提下，請老師們拋掉各種影片類型的歸類成見，用自己的觀影經驗去判斷，是「電視」還是「電影」，並留言分享為什麼。
老師們踴躍的舉手投票，並紛紛表示自己的看法。在第一個片例中，多數人都覺得是電影。玉里高中的介源老師說：「直覺反應是電影，因為疫情在家，比較多的接觸都是電視，但是例如Netflix這個平台，它的畫面規格讓我很難去界定它是電影還是電視劇。」衛理女中的紀平老師說道：「我是覺得是電影，畫面的底片質感給我很像電影的感覺。」
延伸老師們的回答，惟筑老師繼續引導挖掘，是畫面的哪一個部分讓老師產生像電影的直覺呢 ? 第一個片例《Lost檔案》其實是電視劇，在其製作成本上砸下重金，現今許多電視劇或轉播嘗試製作出「電影感」，在音效規格及視覺感覺上的處理參考了很多電影的畫面，可以感受不論是電視或電影，在質感上帶給觀眾的全新體驗。
-ROUND 2-
來到了第二個片例，詠亘業師則覺得有電視的感覺，從戲劇動作的呈現出發，詠亘業師發現人物的每一個動作都描述得非常清楚，當一個人物受到驚嚇，就給他一個特寫；角色拿出瓶子時，就賦予瓶子一個特寫，像深怕大家漏掉他的任何反應一樣。
屏東女中的淑如老師投電視感一票，影片中的理髮廳，所有人好像在實境節目一樣，不同以往從電影裡能看到的視角，但是尚未從畫面中理解導演想敘述的主軸。
覺得像電影的逸萱業師表示，她感受到像在看電影的一個畫面是，當畫面中的所有人停下來手邊動作，以定格的畫面呈現所有人盯著角落的電視。回應詠亘業師所提，電視將每一個畫面的意思描述清楚；而第二個片例中的定格畫面，反而會讓觀者去思考定格的用意，以及畫面的突兀所隱藏的寓意。
公布答案時間！第二個片例是來自蔡明亮導演的單元劇《小市民的天空》，惟筑老師跟老師們分享她選擇這部片的巧思：在這短短的單元劇中，其實藏有後來蔡明亮在創作電影語言時的影子，讓觀眾疑惑其中的拍攝手法，讓老師們確實體驗到從歷史中發現電影語言，並與當代對話的過程。
打開內心的感受
在這堂由《年尾巴》電影延伸的電視電影分析擂台中，史惟筑老師與影像教育創新實驗室的業師們，拋磚引玉，邀請老師們說出自己的觀點，並延伸挖掘老師們的觀影感受，喚醒老師們的「感受力」。任何觀點都是好的養分，不論判斷成電影或電視，都有舞台能分享彼此的觀點，透過自由的溝通，我們可以用更多元的角度去剖析電影與電視，進而了解其中的美妙。
國立中央大學台灣電影研究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