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師:吳梓安|撰稿:鄒佳穎|編輯:鄒佳穎
短片《妹妹》的導演曾威量運用了場面調度(mise en scène)和長鏡頭(long take)拍攝,在畫面構圖有前、中、遠景之別,而演員方面則採用素人演員飾演。吳梓安從而延伸找了一些採相同手法的電影片段,實際舉例扣回短片《妹妹》帶領大家了解在片中運用到的電影拍攝技巧。
mise en scène場面調度
「場面調度是經設計的段落透過構圖和畫面安排,
有其目的性地讓觀者將注意力集中於特定事物。」

一部電影中一個鏡頭的時間內想傳達、可表達的東西,我們將之籠統地稱為場面調度。在《妹妹》十九分鐘的片長中只有一個鏡頭,完全沒有透過剪接(蒙太奇)表達,而是透過鏡頭時間內各種元素的變化以呈現劇情結構。接著吳梓安以《鳥人》Birdman or The Unexpected Virtue(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 2014)的電影片段舉例,導演在拍攝過程沒有關閉鏡頭似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其實在拍攝過程仍有分段,並在後續透過剪接連結片段營造一鏡到底之感。看完片段後其中一位老師分享他對此片段的看法:「導演藉由音樂節奏呈現主角窘境,鏡頭跟拍方式讓觀眾貼近主角,也讓劇情帶有弔詭、荒謬的喜劇之感。」吳梓安接著說明導演用一顆鏡頭拍攝主角穿越後台、時代廣場、及劇院舞台三個空間,透過取景、框限達到切割畫面的效果。
而相同手法在《妹妹》中亦能看見,從片頭較緊的鏡頭慢慢拉遠,藉由演員調度、空間切換、經設計的段落(構圖、畫面安排)表達,呈現同鏡頭內轉換場景的方式。場面調度可以讓觀眾練習如何將注意力擺放在影像、聲音的狀態等等,雖然看電影人各有感可能不盡相同,但這些經設計的段落透過構圖和畫面安排,有其目的性地讓觀者將注意力集中於特定事物。大家可以試想平時觀看電影,是電影製作者在作品中很明確地傳達意念?還是需要觀眾自己投入尋找答案的呢?
Long take長鏡頭、One take film一鏡到底
「透過攝影的侷限,觀眾會更需要投入想像力與主動思考,
因為景框限制視野使得觀眾更容易想像發生在景框之外的事情。」

吳梓安先以《一屍到底》カメラをとめるな!(上田慎一郎, 2017)舉例,電影透過攝影機主觀視角於前半部三十七分鐘一鏡到底的片段,後半部則是屬於後設電影討論拍攝方式的劇情,和先前提及《鳥人》運用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是近年大家較熟知的例子。一鏡到底的拍攝方式在執行上具困難度,也因而提升觀眾對電影的關注,《妹妹》不靠剪接畫面更只拍攝了三次便完成這部作品,在拍攝時導演將鏡頭放置於腳架定焦和緩慢拉遠鏡頭與拍攝主角間的距離,此方式相較《鳥人》和《一屍到底》透過主觀鏡頭拍攝時鏡頭的狀態不一樣。
接著是《Blowjob》 (Andy Warhol, 1964)這部片全程聚焦於主角脖子以上部位,看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但透過主角臉部特寫可以看出因事情發生所產生的表情變化。利用膠卷紀錄一段介於發生與沒發生事情的時間,這是實驗電影重要的元素之一,同時影響了結構電影(structure film)。透過攝影的侷限,觀者會更需要投入想像力與主動思考,因景框限制視野使得觀者更容易想像發生在景框之外的事情。史惟筑則向吳梓安提問Andy Warhol在六零年代時主要處理大眾文化,選取特寫鏡頭或拍攝手法是否受到當時不能裸露、不能超越道德標準的時代背景影響,吳梓安表示認同並繼續補充道Andy Warhol採取的拍攝手法在蔡明亮導演的作品中也能看見相似的長鏡頭。

電影《後窗》Rear window (Albert Hitchcock, 1954)是用了較少剪接的拼接長鏡頭作品,劇情大致說明許多事件發生在主角從房間窗戶望向窗外觀察、窺視的景象,並交代主角鄰居介紹,交代敘事功能,是希區考克代表性作品之一。延伸到另一件來自Jeff Desom以《後窗》再製作的作品,在Rear Window Timelapse (Remixed by Jeff Desom)影片中,可以看到作者用拼貼方式組合照片,運用了電影導演決定景框大小的分鏡概念,強調想要表達的重點,從小框框(某個部分的原圖)拼貼成大框框(原圖)。Jeff Desom也有將作品做成VR互動裝置版本,讓觀眾主動控制裝置觀察不同狀態的《後窗》。

同樣使用拼接長鏡頭的作品還有波蘭導演的《Tango》 (zbigniew rybczyński, 1981),劇情大致是在一間房屋內的空間,接連出現許多角色人物進出房屋,並各自持續重複性的動作逐一出現在景框中,再由進入空間先後順序逐一離開景框。除了背景樂探戈具有很強的音樂性,角色人物也是構成配樂的要素之一,例如其中一人修理電燈從桌上跌落發出的聲音。
「人物動作、音樂等種種影像的語言使得電影可以說更接近音樂勝過於
小說,《Tango》的數學性、音樂性結構即是另一種影像敘事的語言。」
觀看完影片後講師和老師們紛紛分享觀後感。許岑竹講師說:「曾有學生認為片名是因導演以探戈重複的節奏作為電影配樂而命名。」,楊詠亘講師說:「音樂跟人物出現的時間點相互交疊填滿時間與空間,讓人物就像音符隨音樂起舞。《Tango》幕後影片提及導演需計算每個人物出場的時間和位置。」
老師們則回饋:「引用網路資料而言,探戈是對事物變遷的感嘆,這部片更是用探戈的形式探討時間的意義。」、「電影中不同角色像是不同人生和個人的責任,重複的日常、酸甜苦辣的人生在一個空間內體現。」、「讓人聯想到昨日雪克講師播放過高達的電影《Weekend》同以強烈對照作結。」
The Non-Actor素人演員

電影《死者田園祭》田園に死す(寺山修司, 1974)與短片《妹妹》也有相似之處,例如通常商業電影多考量職業演員,但兩部電影皆以素人演員演出,以《妹妹》而言,飾演保全角色的演員本職即是保全人員,讓演員具有人物角色本身的狀態。另一部作品《Taste of cherry》 (Abbas Kiarostami, 1997)是由導演從旁拍攝訪談中的演員,為捕捉導演尋求的畫面,同樣採素人演員,讓人不禁思考演技是什麼?構成電影的真實性是什麼?此外兩部片也都有演員與鏡頭對視的片段,也許我們能思考主角為何要直視鏡頭?和觀眾產生的關係是什麼?是否產生間離效果?
《死者田園祭》拍攝的虛構空間與現實世界的對比、在開放式空間拍攝對於次要人物的安排、由劇場形式於幕與幕之間的轉換、對稱的開頭結尾,將劇場帶入電影也值得一提。吳梓安特別提到除了主要角色外,對於次要角色在景框中的安排是大家再次觀看《妹妹》時可以留意的地方。回到短片《妹妹》,使用長鏡頭代表的真實時間和狀態,都是由電影製作者設計想傳達給觀眾的訊息,大家可以試想電影背後更被強調的人為操作性。
最後,吳梓安想表達的是,講座中提及的概念運用在觀看《妹妹》及任何電影都能成立,當觀眾開始改變自己觀影的狀態,就可以找到進入電影世界的另一途徑。
影片連結|
鳥人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92Dlu4KBb8
Blowjob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MKfUxIij04
後窗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4Yw8hz3tG8&t=5s
Rear window Timelaps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4vHRw9XiFMI
Peter Greenway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0vA3WZFMKA&t=9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