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回程列車》中被隱身的外人

講師:孫世鐸 |撰稿:方鈺|編輯:方鈺

在電影《回程列車》中,導演以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不斷行駛的列車,勾勒祖父在歷史更迭下被迫離鄉與尋找返鄉之路的故事,過程中探討離散、身分認同、歸屬感等問題,世鐸講師以三部電影片段與一部紀錄片片段帶領在座教師一同探究。

逃離中國-《愛在他鄉的季節》

「請問:你認為這是一部台灣電影、香港電影、還是中國電影?」世鐸講師在播放電影《愛在他鄉的季節》片段後向教師們提出問題。

三個地區皆有各自的擁護者,選擇「台灣」的教師因聽到電影中《思想起》的音樂而聯想到台灣;選擇「香港」的教師則是因為男女主角扮演者為香港演員張曼玉與梁家輝認為電影所在地為香港;選擇「中國」的教師則以畫面中出現的一胎化政策海報做為判斷基礎,推論應為中國電影。

答案揭曉,這是一部由香港導演羅卓瑤於1990年拍攝的電影,世鐸講師提到之所以使用《思想起》作為電影配樂,只是單純認為這首歌的調性與電影相契合。有趣的是,歌曲《思想起》描述的是18世紀先民離開中國移居台灣的景象,而電影《愛在他鄉的季節》則描述1980年代中國人離開中國前往美國的經歷,歌曲與電影無意間透露並映襯出,在200多年來的時光裡,中國人都在想盡辦法離開中國的事實。

圖:唐君毅「花果飄零,靈根自植」文本內容

然而,除了探討電影元素,世鐸講師也提及因戰亂流離到香港的中國現代思想家唐君毅先生對「離開」二字的詮釋,唐先生認為「花果飄零,靈根自植」,意及雖花果飄零、流離各處,仍必須在所飄零之處重新找到未來,將離散轉化為靈根自植。

由此可知,「逃離中國」無論對歷史、電影或文本而言都是重要的主題,而常民與知識分子不同的詮釋角度也增加了此議題的思考性。

輪迴中的「靈根自植」-《大輪迴》

《大輪迴》於1983年在台灣上映,為三段式電影,由胡金銓、李行、白景瑞個別指導其中片段。世鐸講師提到該片透過三個不同時期的故事交錯展開,呈現了人們在不同輪迴中的命運和遭遇,而有趣之處在於,三位主角從第一世開始,歷經時間和空間上的輪迴與移動,輪迴的過程象徵著他們經歷了花果飄零的歷程,最終,他們於第三世輪迴到台灣,也探討如何在台灣自立自植。

圖:以電影《大輪迴》探討輪迴概念

另外,若以創作者角度來看這部電影我們可以發現,三位導演本身也是流離到台灣定居的人,以胡金銓導演為例,胡導演拍攝的題材雖多以宋元為主,但由於政治因素從未到中國取景,從現今的視角來看,我們可能會認為這些作品是中國的,但實際上卻融入了許多台灣的概念,這是否也是導演自身對於所謂「靈根自植」的探究與表態?

針對「靈根自植」,世鐸講師表示或許雲門舞集的《薪傳》會是個很好的例子。1973年林懷民成立雲門舞集的核心理念就是:中國人作曲、中國人跳給中國人看,講自己的故事;1978年雲門舞集首次推出《薪傳》時,更邀請陳達到現場演唱《思想起》,以舞蹈和音樂譜出屬於自己的故事。

身分的轉變與認同-《香蕉天堂》、《老兵何文德想家》

解嚴後,對於政治與兩岸關係有更多的討論空間。在1989年由王童導演執導的《香蕉天堂》中,深刻描繪了在時代環境所迫下為了生存不得不不斷改名換姓、變換身分,卻在若干年後,因過往身分的轉變而遭受白色恐怖的經歷。世鐸業師認為《香蕉天堂》引發人們對於身分與認同的重新思考和建構,並表示電影中人物的故事與《回程列車》中祖父的故事有顯著的可類比性,《回程列車》中祖父本人其實對於外在世界發生的重大事件一無所知,只是隨著大環境的變動不斷遷徙,而在戰亂中逃難的人大多處於這種「不知情」的狀態下,只能以生存為首要目標,面對逆境努力掙扎。

圖:以電影《香蕉天堂》呼應《回程列車》

而在綠色小組拍攝的《老兵何文德想家》紀錄片中可看見,經過40年的花果飄零,這些1949年因戰爭不得已來到台灣的人,在解嚴後想要結束一生的飄泊,仍冀望在生命的後半段得以落葉歸根、回到故鄉。

影像存在的意義

課程最後,世鐸講師認為,在這些大歷史小人物的故事中,我們見證了歷史的重建和人們對於自身身分認同的演變,無論是《回程列車》或是上述提及的電影或紀錄片都有其存在的重大意義,如果這些影像沒有留下來,這些因戰爭、遷徙、流離,對台灣歷史來說特殊的存在與情感將無法被肯認,更無法流傳,後人將只能透過狹隘與扁平的視角與主流思想去看待過去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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